感 谢 阅 读

2012/11/26   点击数:885

[作者] 曹旭

[单位] 曹旭

[摘要] 我们是写过很多作文的。我们年年写,月月写,写呀写,虽然当不了作家,但作文的数量不少——是足够出一本厚厚的大书的。

[关键词]  考试 读者



感 谢 阅 读

——《我怕考试,我儿子也怕考试》后记

曹 旭

有人以为,我只管写,别人看不看,怎么看?是别人的事。

有的图书馆以为,我只管藏,读者看不看,怎么看?是读者的事。

都不对。

你还记得吗?我们在小学、中学里写作文。

我们是写过很多作文的。我们年年写,月月写,写呀写,虽然当不了作家,但作文的数量不少——是足够出一本厚厚的大书的。

作文中,有的是命题作文,不免矫揉造作,胡编乱造;但大多数是真情实感,有自己的影子在里面——愉快或悲伤的少年心灵的记录,是非常非常可贵的——但绝大多数学生和我一样,不会保留作文本,学期一结束,就当废纸卖掉了。

当然不是所有的人,但我可以肯定地说,有不少人的作文——下场是很悲惨的——写出来没人看。写得好没人看,写得不好也没人看。

爸爸妈妈太忙,不出乱子一般不看;没有时间,也没有兴趣看;外婆有空,想看,看不懂。语文老师会看,但有的语文老师也不看,就给你打个60分。有的写上几句话,有的一句话不写,甚至连错别字也不改。一个气愤的家长找到老师,平静地对老师说:“老师,这些错别字,你就给他改出来,他是小孩子,你不要对他那样客气。”

我翻过一些小学生、中学生的作文本;甚至翻过我儿子的作文本。令我惊讶的是,从第一篇到学期结束的最后一篇,所有的成绩都是60分。

60分当然不错,有60分就够了。

但我仍然仔细地、一篇一篇地翻看儿子的作文,有的写得好,有的虽然参差不齐,但总体也好,因为他喜欢形象思维,文字生动活泼,譬如《记我的同学》,写一个胖子同学,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吃面包:

“我们一翻开他的书包,发现他的书包里装的不是书,全是面包。老师转身写黑板,他突然猛咬一口,老师回过身来讲解,他抿住嘴,乘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慢慢蠕动,蠕动完了,再等老师写黑板。老师不写黑板了,一直讲,他着急了半天。好容易老师又写黑板了,他又快咬一口……”最后毕业分别一段,也写得很感人,那是少年人之间的感情,我们想都想不出来的。但语文老师给他的分数——60分。

后来,他的文章还上过出版的作文选,但语文老师给他的分数——还是60分。

只有一次是例外,那是小学五年级暑假作业。暑假快过完了,作文还没有写出来。

他妈妈说:“你文章写那么好,为什么不指导指导儿子作文呢?”

我被批评得脸红。于是坐下来,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指导。我先问他暑假里有哪些好玩的事,到表哥家玩开心不开心?他一连串讲了好几件好玩的事,包括下“三国大战棋”偷棋子,表哥不知道的事,我也觉得好玩,就说:“你就写这三件最好玩的事”,并告诉他,先写哪一件,再写哪一件,因为里面有递进关系。

文章写好了,我一看,真的非常好;有意思,甚至还深刻;我给他改正两个错别字,并要他把正确的字读十遍,写十遍,完成了指导,我就做我的事情去了。

过了长长的暑假,新学期开学,我已经忘记儿子暑假作文的事。

新学期快要结束了,我才突然想起,问儿子:“上次那篇作文怎样了?”

儿子无精打采,不想回答。

我问:“得了几分?”

他说:“不及格。”

我说:“怎么会不及格?”

他说:“不知道。”

“作文本呢?”我的声调高起来。

“没有了。”

“怎么会没有呢?去把它找出来。”

等儿子把作文本找出来,我翻开一看,愣住了。只见儿子作文上批了“不及格”,下面有一行老师非常严厉的评语:“作文要老老实实地写,不要去抄作文选。”这一次,儿子连60分都没有得到。

其实,老师还是有眼光的。我首先应该感谢她的阅读;其次,她也看出这篇作文有“抄袭作文选”的水平。尽管作文选里的作文也都是人写的,但要判断面前的这位学生能不能写出作文选的水平,的确很难;而判断是“抄作文选”的则比较容易。

除了“抄袭”的以外,为什么平时老是60分?写得好60分,写得差也60分。一分不多,一分不少呢?

因为多了,少了,就会有原因,不到60分,家长会来问,有时节外生枝。除了老师吃准是抄了作文选的以外。

那么,儿子的60分是怎么得来的呢?有研究癖的我常常陷入猜想。

也许老师第一次写作文的时候认真看过,摸过底牌?也许老师不喜欢这种思维,这种风格?也许,儿子上课捣蛋,60分是惩罚?也许,一个人就是一个品牌,儿子的品牌只有——60分。

反正60分到底,这让发下作文本的儿子懒得翻一翻。

最后形成的恶果是,原本喜欢语文的儿子不喜欢语文了,去喜欢原本不怎么喜欢的“岂有此事、岂有此理”——的法律,今天已成为他的职业。

因此——我感谢每一个阅读本书的人。

有人告诉我,《文汇报·笔会》当时已经六十岁的编辑先生在看我《除夕的忆念》大样时,感动得流下了眼泪;日月谭每次在我的博客上,都深情而真诚地留言;有一个晚上,我把他的留言全部看了一遍,深受教益。

在我的博客里,一些网友说读我的文章流出了眼泪;我真的看到华东师大的一位女老师,在读《新民晚报》上我的《祖母的棉絮》,读着、读着,眼睛就红起来,读到一半就在口袋里乱找餐巾纸,令我感动了很长时间。

今年八月下旬,在河南大学开《文选》会,会议快结束的时候,隔壁会务组的一位王教授在博客上读《我的大姑》,读到最后也找餐巾纸,并摘下了眼镜拭擦。嘴里自言自语地说:“我要回去……要回去,要去看望母亲。”平静下来以后,他解释说:“这个暑假很忙,原来不打算回家看母亲的,现在读了你的文章,很感动,决定回家看我的母亲了。”

我知道,其实并不是我的文章感动了他们,而是因为我的文章让他们想到了自己的祖母和母亲,令他们流出了眼泪。

每想到出书有人读,心里就充满了激动,因为这是最开心的事——本书的每一个读者,无疑都给了我一枚勋章。

生前,作者活在读者里;生后,读者是作者的纪念碑。

曹 旭

2012年9月24日于伊莎士花园桂花香里

【注】此书将由云南晨光出版社出版。

原文连接:http://blog.sina.com.cn/s/blog_4b64ed620101c9jx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