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请贫困县领导吃饭
2013/3/24 点击数：1026
[作者] 曹旭
[单位] 曹旭
[摘要] 我们去贫困县对口支援，所谓“上门送宝”；他们当然也要不远千里地来“取经”，回访我们，而且一来就是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。
请客吃饭系列之五
我请贫困县领导吃饭
曹 旭
一
我们去贫困县对口支援，所谓“上门送宝”；他们当然也要不远千里地来“取经”，回访我们，而且一来就是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。
到上海以后，他们又分兵几路，一行三人，上午11点到了我们学校，找到当图书馆馆长的我。
我热情接待，说了一些如何办学，教书育人和图书馆的工作经验。
他们不住地点头。
我每说一个问题，他们都齐声说道：“启发很大，启发很大。”
我每做一个手势，他们也齐声说：“对。对。对。我们一定带回去消化消化。”
我抬腕看表。
我说：“11点半了，我们吃饭好不好？”
他们说：“好。好。好。”我说：“你们稍坐”，就起身去隔壁的办公室，请办公室备饭。
二
办公室主任李萍说：“我打个电话，你们去桃李居饭店吧。要什么酒水？”
我说：“不去桃李居，也不要酒水，我们吃盒饭。”
李萍惊讶地说：“吃盒饭？”
我说：“吃盒饭。”
李萍说：“那就好一点的吧，馆长请客，馆里可以报销的。”
我说：“不用了，就一般化，每人5元钱的。不要馆里报销，我自己请客。”
李萍感到很滑稽，笑着去办了。
三
回到馆长办公室，与书记一行三人又聊了一会。12点了，他们起身，准备跟我去饭店。见我仍然坐在沙发上不动，便尴尬地站在那里。
我说：“饭店太远，也没有必要，我们不去饭店，就在这里吃好不好？”
他们说：“好。好。好。”
我请他们协助，把两张写字桌拼拢，上面铺一块天蓝色的台布，中央再放一瓶鲜花，那是一束盛开的康乃馨，小小的布置使环境素淡雅致，很有情味，我觉得很好。
连我四个人，我请他们每人占一个桌面，像开三国四方会议的样子，很宽敞，他们说：“很好，很好，很有文化。”始终说笑。
四
盒饭上来了。
他们一看是盒饭，怎么是盒饭？他们连做梦都没有想到是盒饭。
说笑声突然停止了。我看到他们脸上有一种不悦和为难的表情。
他们坐着不动筷子。好像见惯了名酒名烟、请客吃饭大场面的人，由于不习惯，变得不会吃饭了。
这使我想起日本朋友来上海，我招待他大吃大喝；他回日本用一碗面招待我，我对着面下不了筷子的情景。
我们相持在几秒钟不动的空白里。我是有准备的，我想他们不会不吃就走。
我平静地说：“你们这次来，是找我的，和图书馆没有关系，由图书馆公家请客吃饭不好，还是我个人请吧。”
我说，如果我用公款请客，那只能表现“我的单位”对你们的盛情接待；现在我自己掏腰包，可以体现“我个人”对你们的盛情接待。
我说：“各位请用吧！我刚从日本回来，我敢保证，我们盒饭的味道，一点也不比日本料理差。”
五
他们不理我，大家低着头，终于开吃了。
一顿饭吃得“不声不响”。
我说，以日本人的请客标准，今天这顿饭是很丰盛的，有足够的饭、大排、有炒肉丝，还有两只素菜。我又讲几个日本人请客吃饭的故事。
他们没有声音，低头吃，一面不经意地听，吃完了，也许想通了，也许已经既成事实，没有办法了，只能既来之则安之。
“日本人请客吃饭？真的没听说过，我们以为到了日本，日本人一定会大摆宴席，用山珍海味招待咱哩！”
我说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，就一碗面，一条炸虾或一只煎鸡蛋。而且，炸虾和煎蛋不会同时出现在一碗面上。
我又把日本人请客我编的顺口溜说出来逗乐，气氛才重新和谐起来。
六
送他们走的时候，一个处长说：“这样好，其实我们也是反对铺张浪费的。原来以为你们是大城市来的，酒不好，菜不多会失礼。现在知道，日本人更节约，这样好，这样好。”
另一个处长说：“今天我才真正吃饱了。我们那里请客爱喝酒，你灌我，我灌你，胡闹一阵，其实大家都没有吃饱。”
书记说：“以前请客吃饭，喝醉酒就睡大觉，现在这样好，不误事，今天还能工作，下午我们还要去浦东哩！”
我说：“下次你们请客吃饭不能简单一点吗？”
一位处长说：“越穷的地方，吃得越厉害，没有办法。”
另一位说：“不瞒你说，我们也是无奈。有时一天要赶几个饭局，即便不说败坏了党风、政风，吃出了糖尿病、脂肪肝、啤酒肚、酒糟鼻，对自己也没有好处。”
书记凑近一步，在我的耳朵边轻声说：“谁愿意这么吃呢？嗯？但不吃，能做成生意，办妥事情吗？有些地方，不吃不喝就办不成事的。”
他们说的是实情，我明白，问题不在某些人，而在制度本身啊！